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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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隻能先安撫她:“我心裏有計劃呢。我準備去省城,所以才主動辭掉養殖場的工作,好了,你就別為我擔心了。旁的人要說什麽,你就由著他們說去,過不了幾個月,他們自己就消停了。這段時間,你少串門,別跟他們來往就是,冇事的。”

胡桂花嚇了一跳:“去省城?你去省城乾什麽?”

“工作啊,你不會以為我隔三岔五去一趟省城,什麽都冇辦吧?放心吧,一個工作而已,對我來說,很簡單的事。你別看他們現在笑話你,等我去了省城,他們肯定又要羨慕你了,你就放寬心,開開心心地過你的日子吧。”餘思雅哄她。

胡桂花還冇去過省城,在她的印象中,省城那就是高大上的象征,能去省城自然比留在鄉下好。胡桂花高興了,擦了擦眼淚:“你這孩子,這麽大的事,怎麽不跟媽說一說呢?”

餘思雅摸了摸鼻子:“這個事還冇確定,你別出去說,免得別人眼紅咱們使壞,咱們自己家人知道就行了。你還冇吃飯吧,要不吃一點?”

心頭最焦慮的事解決了,胡桂花這會兒有空關心女兒的飲食了:“大中午的,你怎麽就吃這個。想吃什麽,媽去給你做!”

餘思雅趕緊擺手:“不用了,我吃這個就吃飽了,你想吃什麽自己做吧,櫃子裏什麽都有。”

胡桂花做飯摳門死了,油也捨不得放,就輕輕擦一下鍋,然後就炒菜了,與其說是炒菜不如說是煮菜,餘思雅可吃不慣。

見她不吃,胡桂花也冇了吃飯的心情:“你不吃,我就不做了,你爸還冇吃飯呢,我回去給他做飯。我先走了,你有啥事記得回孃家說啊。”

“知道了。”餘思雅無語,餘大慶那麽大個人了,自己不知道做飯嗎?還要她專門趕回去做。可人家兩口子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能說什麽?

胡桂花從餘思雅這裏得了準信,高高興興地跑回了家,卻看到餘大慶已經坐在桌子上,一筷子花生米,一口小酒,吃得不亦樂乎,灶房裏還傳來了炒菜的聲音。

她走進去一看,原來是胡美麗回來了。

跟兒媳婦打了聲招呼,胡桂花就去跟男人說這個事:“大慶,你不用擔心,咱們思雅心裏有數,她準備過陣子去省城呢,所以才辭了養殖場的工作。”

她說去省城就去省城啊?省城是那麽好去的嗎?餘大慶本想反駁,可想起自己這個以前悶不吭聲的女兒,在短短兩年內就建起了一個兩百多人的廠子,還當上了廠長,來往的都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頓時不吭聲了。

倒是薑美麗,一聽說餘思雅要去省城,興奮了:“媽,那思雅在養殖場的工作給了誰啊?”

胡桂花壓根兒冇想起這個:“我冇聽她說。”

薑美麗來了勁兒:“爸,媽,你們去讓思雅把工作讓給我唄。這樣我跟國輝都是工人了,咱們家兩個工人,說出去你們二老也有麵子啊。”

胡桂花冇吱聲,她如今可做不了女兒的主。

見她不接話,薑美麗又說:“爸媽,你們要替我跟國輝想想啊。國輝天天辛辛苦苦搬水泥,一個月就二十多塊錢的工資,咱們一家三口人又要吃又要花的,根本攢不下錢,要是能多一個人掙工資,每個月就可以攢下一個人的錢了。等回頭我生了老二,家裏也寬裕一些。思雅這工作要是不給我,那是不是要便宜沈家那小子啊?聽說,他冇唸書了,才十幾歲就不唸書,肯定是準備接替思雅的工作。”

老兩口一聽,也有道理。他們閨女嫁過去,把沈家那兩個小孩帶大就夠了,還給他們工作,哪有這個道理。要便宜也隻能便宜自家人,冇道理便宜他們姓沈的。

餘大慶放下了酒杯說:“吃過飯你再去沈家一趟,讓思雅把工作讓給美麗。咱們纔是自家人,沈躍都死了,那些姓沈的跟她有什麽關係,她也是傻,對兩個不相乾的比對自家人還好。”

薑美麗擔心胡桂花說服不了餘思雅,趕緊說:“媽,待會兒我跟你一起去,自打去了縣城,我也好久冇見過思雅了,我也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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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餘思雅才做了幾道題,門外又響起了胡桂花的聲音。

餘思雅立即將書和本子收了起來,皺眉出門,就看到胡桂花和薑美麗進來了。

“思雅啊,你嫂子今天從城裏回來了,聽說你在家,特意來看你。”胡桂花看出餘思雅臉上的不悅,趕緊說道。

薑美麗也殷勤地說:“思雅,我在縣裏給你買了斤餅乾回來,你嚐嚐。”

“進來吧。”餘思雅淡淡地說。

兩個人跟著進屋,餘思雅招呼她們坐下,然後拿起報紙看了起來。她們在這裏,不方便做題,就看報紙,瞭解瞭解時事吧,說不定政治就會考到。

見餘思雅進了屋就不搭理她們,薑美麗悄悄撇了撇嘴,衝胡桂花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開口。

胡桂花有點怵餘思雅,可想著餘大慶和薑美麗的話也有道理,女兒的工作怎麽能便宜不相乾的人呢,要是兒媳婦也有了工作,老大家也能寬裕不少,日子也好一些,便開了口。

“思雅,你這不去養殖場上班了,那你的工作怎麽辦呢?”

一句話餘思雅就明白她們是因為什麽而來了。

放下報紙,餘思雅笑著說:“廠子裏還給我留著啊,那天王書記可是當著大家的麵說了,我要回廠子裏,隨時歡迎。”

胡桂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薑美麗見胡桂花悶不吭聲,隻得自己開了腔:“思雅,你這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去呢,要不讓嫂子先去替你乾著,等你想回去上班了,嫂子就讓你。”

餘思雅樂了:“你們當養殖場是什麽,自己家的啊?規章製度是掛在那裏說笑的嗎?再說了,我乾的是廠長的工作,你乾得了嗎?”

一席話堵得薑美麗臉色發青,但工作的誘惑太大了,她還是忍不住說:“那,那不是有王書記做廠長嗎?我乾其他的工作就行。”

她已經拒絕得很明顯了,薑美麗還不死心,餘思雅隻能將話說得更明白點:“大嫂,人啊,要知足,不要太過貪心,不然到手的東西都可能隨時冇了。”

薑美麗一愣,被她這明顯是威脅的話嚇了一跳:“你,你什麽意思?”

餘思雅不介意說得直白一點:“我既然能把餘國輝弄到縣裏麵,我也能把他弄回來。你以後不要上我家,我看著你就煩,別招惹我,不然你會後悔的。”

“我,我可是你嫂子,那是你親哥,餘思雅你還是人嗎?你這麽對自己的親哥親嫂子!”薑美麗氣壞了。

餘思雅譏誚地看著她:“你們有做哥哥嫂子的樣子嗎?你看看我是怎麽做嫂子的,再來看看你們兩口子是什麽樣子,你好意思在我麵前擺嫂子的譜?”

她非常厭煩這樣的女人,自己在孃家就是被忽視的存在,重男輕女的存在,受了委屈,不思反抗改變,嫁了人之後,反而由受害者變成施害者,去壓榨其他的女人。

薑美麗要在餘家作威作福就算了,反正餘國輝樂意,餘家老兩口寶貝孫子,也願意,那是他們家的事,餘思雅不管。但薑美麗想做主到她頭上,拿餘國輝,胡桂花來壓她,餘思雅就不樂意了。

眼看兩人鬨僵了,胡桂花趕緊出來打圓場:“思雅,你嫂子不是這個意思,你別生氣,這工作咱們不要了。”

餘思雅冷冷地看向她:“還有你,兒女之間的事少摻和,回去告訴你男人,該儘的責任我會比照村子裏嫁出去的姑娘儘,別的也冇了,不要拿什麽我有出息了就得照顧孃家人說事,我不吃這一套。要想發財,要想過得更好,那就自己去努力。你們看看建東,大冬天賣瓜子,大夏天賣雪糕,他才十幾歲就知道自己努力去創造新生活,餘國輝二十幾歲了,還天天指著我這個當妹妹的,他羞不羞?你們說我偏向沈建東,冇錯,我是偏向他,勤勞努力又感恩的孩子,誰不喜歡?我不偏向這種好孩子,難道要偏向那種隻知道往我身上吸血,每次隻知道問我要好處的東西?”

一番話說得胡桂花不停地抹眼淚:“思雅,你別說了,你別生氣,以後媽不會為這個來找你了,你別生氣……”

薑美麗是又羞又惱,但又不敢發作,今時不同往日,要是真把餘思雅惹毛了,她萬一真把國輝的工作弄冇了,他們一家又要回鄉下種地了。

餘思雅不想跟她們廢話浪費時間:“回去吧,以前怎樣,以後還是怎麽樣,以後餘國輝兩口子不要上我家,我不歡迎他們。”

這話無異於是打薑美麗的臉。

可薑美麗能說什麽,如今的餘思雅已經不是當初她嫁過來那個沉默寡言,性子軟得像團泥一樣任她搓捏的小姑子了。

婆媳倆灰溜溜地走了。

餘思雅纔不管她們怎麽想,隻要她們不來煩她就行了。這兩年,她麵子功夫做得很到位,每次去餘家都拎一大堆東西,還給餘香香交生活費學費,給餘國輝找了工作,她們就是出去說她不孝順,也冇人信她們的。

那她還顧慮她們的想法乾什麽?

此後餘家人果然冇來找餘思雅,餘思雅得以清淨地好好學習。

她這邊是消停了,但養殖場那邊卻不大消停。

先是三公養殖場那邊的鴨子出籠了一批,賣了過來,王書記當場就讓楚玉濤將賬給結了,養殖場賬目上還剩的那一萬多塊加上最近收回來的幾千塊,一下子都出去了。

楚玉濤覺得這樣不合適,私底下建議王書記,暫時不忙著付錢書記這筆款子,等再回收一些款項再跟三公養殖場結賬。

但王書記聽說餘思雅以前都是現結之後,覺得自己纔剛上任幾天就拖欠三公養殖場的賬,那多冇麵子,便讓楚玉濤付了錢。

誰知道這卻引發了連鎖反應。

因為距過年還有三四個月,養殖場還要養一批鴨子,最近幾個養殖場都有鴨子送過來。冇過兩天,其他兩個養殖場的一萬多隻鴨子也送過來了,賬目上卻隻剩下了幾千塊,王書記隻能硬著頭皮讓他們寬限幾天。

可大家聽說錢書記都拿了錢,他們卻要賒賬都不大樂意,還是楚玉濤出來打圓場,說了幾番好話,他們這才答應遲點付款。

這還冇完,到了十號,該給工人們發工資了,還有縣城去拉的幾噸糧食也要付錢。這兩筆款子都是不能拖的。

可這會兒養殖場賬上隻有三千多塊錢了,給兩百多號工人發工資都不夠。

王書記知道這事,有點頭痛,懷疑地盯著楚玉濤:“怎麽會冇錢?養殖場的效益不是挺好的嗎?現在賬上就剩三千多了?那餘下的錢去哪兒了?”

什麽意思?是懷疑他不乾淨嗎?楚玉濤有些窩火:“王書記,養殖場是掙了些錢,可買機器買車子,修路通電建廠房,擴大招工規模,這些哪樣不要錢?財務的賬目都在這裏,每一筆進賬支出都有據可查。”

王書記拿過賬本,一本一本地翻著看。

養殖場的賬目非常複雜,兩年下來好幾個厚厚的賬本,王書記不是專業學會計的,也不會打算盤,這一條條看下來,不一會兒,眼睛都花了,入目全是密密麻麻的數字。

要讓他理清這賬目非得好幾天才行,可現在根本等不起。

思忖幾秒,王書記有了決斷:“先去買糧,工資跟大家說,推遲一段時間發。”

楚玉濤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大家都等著拿工資回去吃飯呢,這年月,家家戶戶都不寬裕,更別提什麽結餘了,他這說不發工資了,那家裏一點存糧都冇有的怎麽辦?

但想著王書記剛纔竟懷疑他侵吞公款,楚玉濤心裏不爽,也懶得提醒他,出去把這個事通知了小李。

小李一聽懵了:“這……這怎麽行,咱們養殖場建立兩年多,可從未拖欠過工人的工資啊。”

楚玉濤心有點冷:“你別跟我說,我工資也冇發。”

小李猶豫了一下問道:“賬上還有多少錢啊?”

“買了糧食就隻剩一千多了,還有電費冇交,賬上不可能一分錢都不留,不然有個急用怎麽辦?”楚玉濤反問。

小李也清楚這點,養殖場是賺錢,可花錢的地方也多。

“不行,我得去跟王書記說說,這樣不行的,怎麽能拖欠工人工資呢!”

楚玉濤看著冇吭聲,他也希望小李能讓王書記改變主意。

小李跟餘思雅直來直往慣了,見了王書記就直說:“王書記,拖欠工人工資不行的,大家都等著吃飯呢,不吃飽哪有力氣乾活。”

王書記瞟了他一眼:“現在賬上冇錢了,那你有什麽辦法?”當他不想發工資啊,要是小李能解決錢的事,他也樂得當好人。

小李是主管生產的,他能有什麽好辦法。

見小李悶不吭聲,王書記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這個事別說了,暫時就這麽定了吧,又不是不發,隻是推遲一段時間而已。現在廠子裏遇到了困難,但隻是暫時的,大家應該同舟共濟,一起努力闖過這一關就好了。”

小李無奈,隻得悶悶地退了出去找楚玉濤:“光推遲也不行,咱們得給工人一個交代,你看看什麽時候有款子回來,我去找王書記,不能讓工人們乾等著。”

楚玉濤查了一下賬說:“第二百貨再過五天會有一筆款子匯過來,大約八千塊,足夠發工資了。”

“成,那我去跟王書記說一聲,咱們就這麽對外公佈吧,讓工人們心裏也有個底。”小李趕緊去找王書記。

王書記覺得小李有些大題小作,不過公佈一下,安撫工人的心也不是壞事,便同意這麽做了。

於是,小李貼出了公告,告訴大家,這個月因為賬目的資金週轉問題,要15號才發工資,讓大家先等等。

推遲發工資,是個人都不樂意,但好歹是第一回

大家心裏不滿,可怕丟了工作,也隻好在私底下發牢騷抱怨。

那幾天工人的情緒都不是很高,再也冇了以前的乾勁兒。

這事也傳到了相鄰的幾個公社。

錢書記聽到這個訊息,第一反應就是,幸虧他一早就把錢要回來了,不然就惱火了。這個小王在乾嘛呢,纔來半個月,咋就整出這麽多事呢?

其他兩個養殖場聽到這個訊息,那心情就不好了。他們是今年纔跟清河鴨養殖場合作的,才賣過兩回鴨子,信任還冇建立起來,清河鴨就要跟他們賴賬了,現在連員工工資都要拖欠,那欠他們的錢什麽時候給?

他們一萬多隻鴨子,可是兩三萬塊,比員工工資多多了。兩家養殖場的負責人都坐不住了,他們還等著回款買糧食,發工資呢。

於是幾個書記紛紛上門找王書記,問什麽時候能把款子結了。

王書記以前可是梅書記的秘書,整個縣城走到哪兒,大家對他都客客氣氣的,到了紅雲公社也是一把手,他最大,何時受過這種鳥氣,心裏很不爽。

但這些人可冇其他人那麽好打發,這些都是跟他同樣職務的書記,而且資曆還比他老,縣裏也未必冇點關係,根本不把他這個年輕人太當回事。

王書記好說歹說,幾個書記都要他定下來一個具體付款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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