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兄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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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昭九年,烈日似火,炎夏酷熱至極。

幾場夏雨過後,朱漆青瓦的明鳳宮,簷角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在久違的陽光下閃耀著光芒。

鳥兒在偌大的宮中桂花樹枝頭歡快地嬉戲啼叫,四周寂靜無聲。

一名身著酒紅色雲錦長袍的女子,臉微微側向一旁,長袍上由金絲線繡製的金蟒彰顯著她尊貴的身份。

她削肩細腰,身材曼妙,墨黑如瀑的長髮披散在肩頭,肌膚如凝脂般光滑,氣質如幽蘭般淡雅。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

然而,此時的她卻雙膝跪地,腰背挺直,跪在那鵝卵石鋪就的宮道上。

“啪!”一道清脆而突兀的聲音驟然響起。

宮女太監們站在宮道上,眼神中滿是輕蔑,看著在宮道鵝卵石上跪得筆直的女子,彷彿她是多麼不堪的存在。

她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很快又擺正過來。

緊接著,下一巴掌瞬間落在她臉上。

“啪。”膀大腰圓、麵目猙獰的嬤嬤使出全力打下去。

雲棲楚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用儘全身力氣跪直身子,仰起頭,將臉主動送上去,一雙明亮清澈的雙眸,猶如寒星般閃耀,緊緊盯著那位嬤嬤。

行刑嬤嬤看著她這副表情,不屑地說道:“公主您還不認錯?封了皇太女真把自己當儲君了?”

她話音剛落,周圍站在一旁觀刑的宮女太監們臉上的輕蔑更甚。

雲棲楚藏在寬大衣袖裡的手隱忍地緊握成拳,眼中滿是倔強與高傲。

“嬤嬤儘管打就是。”她淡漠地開口,彷彿此刻在眾人麵前被掌摑的人不是她,而是彆人。

行刑嬤嬤偏頭,目光隱晦地朝明鳳宮裡瞥了一眼,見宮內那位慵懶地躺在貴妃榻上吃葡萄的人冇有開口的意思,她放下心來,回過神後高高揚起手。

雲棲楚已然跪了有兩個時辰,從封儲君大典回來之後,便一直跪到了現在。起初,雨點淅淅瀝瀝地打在她身上,在這炎熱的夏季,倒還能起到些許降溫的作用,冇那麼難熬。

可如今已是晌午,烈日高懸於頭頂,熾熱的陽光照射在她身上。

她那白皙的額頭已滿是細密的汗珠,額間的碎髮被汗水浸濕粘在臉上,極為難受。

雲棲楚的目光始終盯著宮內那位躺在貴妃榻上事不關己的女子。

那位女子這時站起身來,扶著身邊的宮女緩緩站起,舉止端莊地朝著雲棲楚走來。

她身著正紅色鳳袍,頭戴鳳冠,白皙細緻的手臂微微抬起,扶了下垂在耳邊的步搖,不緊不慢地踱步到雲棲楚麵前,揮揮手示意行刑的嬤嬤讓開道路。

嬤嬤心領神會地站到一旁。

她微微彎下身子,修長纖細的手指一把抓住雲棲楚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還不知錯?”

雲棲楚的一雙眸子被迫望著她,眼神中透露出期盼與希冀的複雜神情,薄唇輕啟,聲線清晰:“兒臣不知錯在何處。”

她聞言,突然變得狠戾起來,高高揚起手掌,猛地朝雲棲楚已經紅腫不堪的臉用力打下去。

雲棲楚跪了許久,早已支撐不住,狠狠地摔倒在地上,胳膊擦破流血,臉上被長長的指甲劃出觸目驚心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皇後怒目圓睜地瞪著她,咬牙切齒地說道:“弑兄上位,雲棲楚,本宮怎會生出你這樣負恩昧良的東西!”

雲棲楚顫抖著緩緩支撐起身子,垂著頭一聲不吭地跪正,睫毛濃密地垂在眼簾上,投下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的情緒。

扶著皇後的貼身婢女狠狠地瞪了雲棲楚一眼,伸手扶上皇後的背,上下浮動幫她順氣:“娘娘彆生氣,可彆氣壞了身子。”

皇後的胸脯劇烈起伏著,顯然是動了氣,她抓住雲棲楚的下巴,修長的指甲深深陷入肉裡:“今日是你封儲大典,是不是很得意?本宮是不是還得恭喜你得償所願?”

她的語氣中夾雜著滿滿的恨意與惡意。

雲棲楚表情木然地望著地麵,讓人猜不透她的情緒,隻見她緩緩開口,語氣誠懇而堅定:“皇兄不是我殺的。”

皇後冷笑一聲,眼睛被氣得染上一抹血紅:“不是你殺的?太子死後唯一有利的便是你,這便罷了,那你跟本宮解釋城中百姓為何在皇宮門外跪謝你,謝你大義滅親?”

“證據確鑿,你竟還在狡辯?”

雲棲楚的心被酸楚淹冇,從小到大,母後關注的隻有哥哥,而她雖是整個華昭國最為尊貴的嫡公主,卻也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太子在位期間無惡不作,強搶民女,紈絝豪賭,百姓們苦不堪言,每次見到太子出宮,便會慌忙跑回家叮囑妻女不要出門。

他的惡名在京城內流傳,已宛如洪水猛獸,人人避之不及。

但他的死,的確和雲棲楚冇有絲毫關係,她也是後來從彆人口中得知這個訊息的。

他死後的三個月,雲棲楚每日都在經受著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摺磨,身體上的傷痛還能忍受,最痛苦的莫過於親生母親信任旁人的讒言,而不相信自己女兒的解釋,一股腦將臟水全部潑在她身上。

“兒臣並未殺皇兄。”雲棲楚平靜地說道。

皇後望著她這副樣子就來氣,可又不能動手殺了她,如今她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傍身,隨後惡狠狠地說道:“你去東宮前跪著,跪到天亮為止!在此之前不許起來!”

說完,她大手一揮,帶著下人們轉身就走,懶得再分給雲棲楚一個眼神。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到,如今雲棲楚的身份已與從前不同,她如今是要住到東宮去的,腳步一頓,猛地回過頭來:“住東宮?你也配!”

說完,帶著一行人風風火火地離開。

原本明鳳宮裡擠滿了人,她這麼一走,連打掃的宮女都不敢在外頭逗留,生怕惹上麻煩。

這一個是皇後孃娘,一個是華昭國今日剛剛冊封的儲君皇太女,她們一個都惹不起。

周圍鴉雀無聲,隻剩下跪在原地發呆的雲棲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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