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打你,是給你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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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光穀的白鳥總會在船舶停靠時群起,好似迎接勇士歸家,那種神奇的感應讓大家把它譽為祝福的象征。白鳥從身側掠過時,總會勾帶起櫻世髮尾的花,偶爾也會有兩隻白鳥會脫離隊伍停靠在她肩膀或者頭頂,隻是這次一向溫順的白鳥群與過往不同,他們在山穀入口處盤旋,發出尖銳的鳴叫。

櫻世暗叫不好。

不多時,便有不少光崽直奔山穀入口,陸陸續續越來越多光崽在那邊圍成一團。櫻世不由得捏緊手裡的花籃,她已經預感到是有族人受傷,可能傷勢嚴重。人群中有個光崽脫離出來,直奔櫻世的方向衝。

櫻世隻是望著那個方向,依舊不為所動。直到那個光崽——她的發小馬克,飛到她跟前停下,大喘氣道:“櫻世,你快去看看,革獁勇士的眼睛被灼傷了,而且...”

“我去有用嗎?”

“怎麼會冇用,你可是我們拾光穀醫術最厲害的光崽!”

“可是我...”

“彆可是了,大家都在等著你,穀主讓我來喊你的!”馬克打斷櫻世的猶豫,急匆匆拉著櫻世就往那邊飛。

櫻世來不及扶穩花籃,一株紫燈花掉在原地,逐漸在視野裡模糊。

馬克一邊大喊“櫻世來了”一邊撥開人群,把櫻世護送到勇士跟前。

人群中的革獁勇士鬥篷破損,眼角殘留黑色的液體,整個人痛苦的蜷縮在一起,發出細微的□□,已經無力求助。身上還掛著毒花殘葉,所以冇人敢靠得太近,也冇人敢帶他回家,隻能守在這個入口。

微弱的光環一圈圈攏住又散去,是穀主在用星力維持勇士的體力,但終究不是治療。

“櫻世,你有什麼辦法嗎?”白頭白鬚的穀主沉聲問道。

穀主話起時,周圍光崽細碎的討論戛然而止。櫻世覺得安靜點冇什麼不好,可這時候的沉默無疑是一種壓力。

“治不好了,彆浪費星力治療,你星力很多嗎?留著送新的勇士出去吧!”櫻世不客氣道。

櫻世話一出,光崽們躁動了,已經有人開腔指責櫻世不近人情。馬克趕忙拉了拉櫻世,示意她說話委婉些。

穀主也不惱,輕聲道:“我不允許拾光穀有光崽在我麵前石化。”

櫻世看著麵前的白髮老者眼神中滿是堅定,無奈歎口氣。

“眼睛是不能要了,先去掉這些臟東西。”說罷,櫻世也不等人迴應,將心火蠟燭點燃高舉。

眾人見穀主冇有多言,便一同高舉心火蠟燭,星星之火彙聚,穀主凝聚星力圈攏心火慢慢覆蓋在革獁的身上,黑色的花瞬間消散。櫻世眼疾手快的收回動作,抓起籃子裡的兩株紫燈四顆藍吟草丟了進去,幾下的功夫就見革獁緊皺的眉眼舒展,黑色眼淚隨著花瓣的輕撫而不見。

革獁感覺體內的那股灼燒已然消失,從眼睛傳來的鑽心的痛楚也被安撫,像是被輕輕拂過臉龐,留下淡淡花香。

眾人安靜的等待革獁回神,沉默的幾秒是那麼漫長。

直到革獁開始坐直身子,緩緩將手覆到自己臉上。

“革獁勇士,你感覺好些了嘛?”馬克有些急切的試探。

“是啊,革獁勇士,好些了嗎?”人群中光崽們急切的探頭。

“謝謝大家,我感覺好多了。就是...”革獁微笑的迴應,“我好像還有些睜不開...”

革獁的話一出,大家瞬間安靜,將目光投向櫻世。

櫻世冇有說話,穀主適時道:“革獁,你還需要修養,你是拾光穀最勇敢的勇士,我們都會等你。”

革獁聽出這話裡的委婉,麵色猛地沉下來。族人見狀,上前去攙扶,卻被革獁甩開,革獁踉蹌兩步站穩,小心翼翼道:“櫻世,你在吧。”

“在。”櫻世平靜道。

“那你告訴我。”

“這是五副藥,加在每天清晨的露水裡,一天一次,五天後身體會恢複”櫻世邊說邊從籃子底部拿出藥劑,遞給革獁身旁的族人,“至於眼睛,我冇辦法。”

“冇辦法...連你都冇辦法了?”革獁苦澀的一笑,搖搖欲墜。

眾人趕緊上前扶住,場麵一度有些混亂。櫻世看了眼轉身就走,馬克本想喊住櫻世,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轉頭走進人群,同大家一起寬慰革獁。

穀主看著飛向白鳥穀的粉色身影,若有所思。

山穀的人群漸散,白鳥群也在夕陽撒下時歸巢,原本已經暗下的鳥穀因得它們的回巢亮堂了些,櫻世藉著那絲光亮走出鳥穀,提著花籃回家。

白鳥歸巢,她便回家。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雖然拾光穀有四季朝夕,有花海幽穴,是一處宜居的世外桃源,但這裡就是缺少她想要的東西。

她想要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所以整日都在尋找答案。慢慢的開始獨來獨往。

回住處的路上,偶爾能遇見河邊打水的族人,她餘光能瞥見這些人對她指指點點。不用多想,也知道是為了革獁的事。

走近部落時,突然衝出一個小光崽撲到她身上捶打,“你是壞人,你不救革獁勇士,你是壞人!”

櫻世推開小光崽,緩緩下蹲平視,看著噘著嘴眼角掛淚的小光崽,毫不客氣的威脅道:“下次再打人,我就把你泡在藥罐子裡。”

聞言,小光崽哭得更大聲了,這時纔有人上前領他,把孩子拉回身邊。櫻世站起身,與那人對視,看到那人緊蹙的眉和眼裡的不滿,隻是一眼,櫻世便移開視線繼續往前走。

她不喜歡解釋,人們也不愛聽解釋,他們隻求結果,而她也習慣就給定論。

夕陽最後一縷光落在木屋前,馬克身形藏在光影下。櫻世麵對自己的發小,話還是多不少。她冇有走近,而是收拾起屋前曬的花葯。

“你怎麼來了?來保護我的花葯嗎?”

“說什麼呢,就算族人再怎麼有怨言,都不會動你的花葯的。”馬克無奈的走過來幫忙。

“嗯,那你總不能是來保護我的吧?”櫻世笑道。

“差不多吧,我怕你心裡難受。”馬克漫不經心的開著玩笑。

“是你難受吧。”櫻世知道,馬克從小就崇拜革獁。

馬克沉默了,半晌纔回道:“嗯,我難受。”

櫻世停住手裡的動作,輕聲道:“抱歉...”

“真的冇辦法嗎?”

“無法根治,可能有一絲希望吧,但是花葯有限...”

“既然有希望為什麼不試試?我知道你想把這些留給以後更多的族人,可那是革獁呀!”馬克盯著手裡的花葯,啞聲問道。

“是,我不想浪費,我向來隻求以小博大。以大換小,我做不到。”

“什麼是大,什麼是小?那是革獁!唯一出拾光穀的勇士,他為我們做了那麼多...”馬克有些激動。

“在他成為勇士的時候就註定有這一天!複明的希望渺茫得很,與其讓他在漫長的時間裡等待,還不如直白告訴他。”櫻世打斷。

馬克愣住了,他突然發現櫻世作為醫者,隻醫病隻顧理,不管人心。他冇法說她是錯的,她一直是這樣,能給患者最好的治療方案。也許是因為這次的對象是他崇拜的勇士,所以他這一次也冇法說她是對的,她總是輕易放棄有一線希望的族人。

“櫻世,你為什麼學醫?”馬克平靜的問。

“救人。”

“救人的醫者,不應該是義無反顧的努力去救治有希望的人嗎?”馬克把花葯放到櫻世手心,定定的看著她。

“我不知道。”她不是不知道,她隻是覺得能救100人,就該放棄那1人,這纔是最優解。

聽到櫻世的回答,馬克隻是站起來,說:“我會成為下一個勇士,櫻世,你一定要找到你的答案,我希望你救我。”

天色已暗,櫻世抬頭看不清馬克的臉,隻覺得馬克的聲音是那麼的清明,他冇有責怪,隻是用自己的方式推著櫻世往前走,去尋找答案。

櫻世和馬克是青梅竹馬的孤兒,父母都在遷移到拾光穀的過程中離開了。自從進了這裡,兩人便是互相依靠,冇有離開過。其實不光馬克崇拜革獁,櫻世也一樣,兩人都羨慕革獁能出拾光穀,有時候兩人會坐在穀口討論革獁有冇有遇見父母的石像。

“馬克,你不怕嗎?”

“當然會怕,每個光崽都會怕,可必須有人去做。我也想去看看,外麵是什麼樣的。”

“哦,我可不會誇你勇敢。”櫻世唇角勾起一抹笑。

“不用你誇,你還是多想想怎麼求我給你帶外麵的花葯吧!”馬克笑道,“要是冇有我,你怎麼辦呀~”

“快走吧你。”櫻世抱著花葯轉身進了屋。

馬克看著關上的木門,笑著轉身離開。

兩人都冇想到,這次一彆後,下次再見已是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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