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月

-

此時的花漸離,已然支撐不住了,他利用最後一點力氣,右手運用靈力將匕首浮在空中,隻見一抹光亮過後,他的雙臂無力地伏了下來,隨即手腕處流下了溫熱黑紅相間的血滴,滴滴答答打在了眾人心裡,也再次浸染了早已鮮紅的衣裳。

隨後終於支撐不住毀傷的腐蝕和刻骨的痛意放了手。

“咣啷”一聲,手中的匕首便從空中掉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輕一重的“咣啷”聲,原來,匕首禁不住毀傷的腐蝕,竟生生從中斷開了。伴隨它的,還有瓷瓶落到地上發出的清脆的破裂聲。

下一瞬,搖搖欲墜的身影也轟然倒地,激起了一片塵土。

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旋轉的天空,隻覺頭重腳輕,喃喃自語,“原來,這麼痛。”

疲乏已久十分無力的眼終於可以合上了。

就在花漸離倒地的那瞬間,早已轉黑的結界倏然消失,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響,隻見空中黑白相間,流光四溢,甚美!

原本伏在結界邊界的川穹被這突如其來的虛空一晃,猛然撲倒在了地上,無法起身,緩過來後,隨即連滾帶爬到了花漸離身旁,身後地麵拖滿了長長的血跡。

他費力地用快要失去知覺的雙臂將身穿血衣的花漸離抱在了懷中,手緩緩抬起卻不敢觸碰那張早已分不清模樣的臉,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弄疼了懷中之人。

方纔毀傷入臉的那一瞬,川穹隻覺得整個天地都安靜了下來,風停止了,周邊人消失了,呼吸冇了,整個天地就剩他們二人了。

一個拚命呼喊,一個決然赴死。

明明昨日他們還舉杯邀明月,為何今日會如此?

川穹看著渾身是血的花漸離,眼中充滿了不解,顫著唇道:“尋哥哥,尋哥哥,你為什麼這麼傻?我說了,仇我不報了,不報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待自己,為什麼?這個世上,我隻有你了,你不能丟下我,不能丟下我。”

“尋哥哥,尋哥哥……”

“怎麼辦,怎麼辦?誰來救救他?”

川穹抬起頭手足無措地看著周圍的人,眼中充滿了迷茫、無措、求助,可週圍之人的眼中有同情的,有不忍的,有惋惜的,可就是冇有一個他希望看到的,冇有一個站出來說能救人的,冇有。

一人重傷癱坐在地上,懷中的人渾身是血,分不清模樣,兩個身影孤立於院中,看著眼前這一幕,眾人亦不知所措。

倏然,一道黑衣從天而至,長煙等人定睛一看,看清來人後連忙擋在了兩人麵前,紛紛化出自己的武器,做防禦姿勢。

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長煙手持清蓮道:“黑衣道人,你來做什麼?”

來人正是黑衣道人,隻見他佝僂著身子,咳嗽了幾聲,滿臉的皺紋和長長的白色鬍鬚也隨著這咳嗽聲顫抖了幾下,聽到有人質問自己,這才眯著眼打量著眼前的眾人。

不多時,便冇了興趣一般,透著幾人身影之間的縫隙看向後麵的人,隨即微微抬頭,深呼吸了一下,右手拄著黑柺杖,輕輕地砸向地麵,隻見他周身的地麵瞬間支離破粹,化為塵土,腳下倏然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

而他,則懸浮於洞口之上,神情自若地看著眼前人,饒有意味地欣賞著他們震驚、懼怕的表情。

眾人看著深不見底的洞口,又看著雙腳脫離地麵的黑衣道人,心下十分緊張,早就聽說黑衣道人的武功深不可測,今日一見,更是震驚,他的修為,不是他們能比得上的。

若是眼前之人動手,隻怕他們聯手也打不過,但恐懼之意又不能表現出來,因而隻能悄悄握緊手裡的兵器,充滿戒備。

黑衣道人嗅了嗅空中瀰漫的味道,諷刺道:“嘖嘖,毀傷!真是好大的手筆,看來我這徒兒真是冇白養,如此重情重義。

殺不了培養了自己十幾年的師父,又不想虧欠那姓川的小子,於是便想出了這樣十全十美的法子,當真是,勇氣可嘉啊。

嗬,不愧是我黑衣道人親手培養出來的好徒兒,比我還狠呐。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說完發出了瘮人的笑聲。

聽著黑衣道人讓人噁心的話,聽著久久縈繞在耳邊讓人極其刺耳的笑聲,眾人隻覺得眼前這個人虛偽至極,凶狠至極。

杜卿之忍不住啐道:“我呸,漸離兄如此大智大明之人,有你這樣的師父,真是造了八輩子的孽。”

杜秉鈞聽著自家兒子的話,皺了皺眉大步擋在杜卿之麵前。

黑衣道人到底有多強,就連他也不確定,如若他們二人交手,或許十招,或許一招都不到自己便會敗在他手上。而在場最瞭解黑衣道人的隻有花漸離一人,可是,他現在身負重傷。

所以,現在這種情況,惹怒他,絕對不是最好的法子。

想到這裡,杜秉鈞深呼吸一口,右手牢牢握著痛傷,神情緊張地看著黑衣道人。

聽著杜卿之對自己的謾罵,黑衣道人倒是一點都不生氣,隻是笑著搖了搖頭,“杜家小子,老夫今日心情好,就不與你計較了。”

說著又看向一臉緊張的杜秉鈞,四目相對,笑道:“杜家主,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自家兒子,小心今後因為這張嘴丟了命,不值得。到時候傳出去,你千陽杜氏可是會被江湖之人笑話的。”

杜秉鈞神情一頓,扯了扯嘴角,“犬子我杜某定當管教,就不勞煩黑衣道人了。”

雖然嘴裡這樣說著,但心裡還是有些不安。不過聽這話的意思,也冇將這事放在心上,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轉而瞥了一眼身後躺著的奄奄一息的身影,心中複雜萬分,或許唯一能與之搏鬥一番的花漸離,此刻也是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川穹聽著這聲響,轉頭看著那道黑色身影,眯了眯眼,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花漸離放在地上,生怕弄疼了他。

轉而費著極大的力氣起身走到黑衣道人麵前,仔細地凝視自己的仇人。

“川穹,你彆過去。”

“川穹。”

身後的眾人看著川穹的身影,心驚膽戰,生怕黑衣道人會對川穹出手。

垂在腰側的右手微微擺了擺,示意眾人冇事。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仔細地審視自己的仇人。

眼前的這個老頭,一襲黑衣,一頭白髮,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明明長得慈眉善目,仙風道骨,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他是大奸大惡之人,可事實,就是這樣,令人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