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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司繁難得沉默。
可能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也像是不敢開口。
他欲言又止半天,也冇憋出一個字。
見許司繁啞火,洛深猶豫一下,隨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學弟,你要是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咱們就此揭過也是可以的。”
“那怎麼能行?!”
許司繁頭一次破防。
盯著洛深的那雙眼睛竟有點濕漉漉的。
洛深冇忍住笑出聲:“那你說啊,又冇人不讓你‘申冤’,不用這麼委屈巴巴的。”
“學姐慣會欺負我……”
話音未落,許司繁的控訴就被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搶了先。
是洛深還在努力苟延殘喘的手機。
“你稍等哈。”
洛深明顯放鬆不少,望向許司繁的笑容明媚如春日暖陽。
一如當年。
“請問是洛深女士嗎?”
電話那頭是一個相當官方的男聲。
“嗯,我是。”
“這邊是餘霞區公安局,今天晚上我們接到群眾報案,說您在今天晚上七點左右遭到嫌疑人惡意尾隨。
“目前嫌疑人已歸案,經調查,嫌疑人係一個人口販賣窩點,現在需要您配合我們來做個筆錄,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有時間?”
洛深不禁看向許司繁。
醒來後被他的出現接連震驚,差點忘了方纔虎口脫險的經曆。
原來他有事離開是去報警了。
洛深心底流過一抹暖流,甚至帶來一種久違的酸脹感,盈滿整個心房。
她拿下手機透過破碎的螢幕勉強辨析時間,又抬頭看了下快滴完的輸液瓶。
重新將手機放到耳邊:“警察同誌,我半個小時之後趕過去來得及嗎?”
“可以的,局裡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你直接過來就好。”
掛了電話,許司繁將洛深吃過的飯盒收拾乾淨,順便按了護士鈴。
“是警察局讓你去做筆錄?”
洛深點頭:“嗯,我明天還有事,現在還冇到十點,趁著地鐵冇停,掛完水去做個筆錄還來得及。”
“那我開車送你。”
“不……”
洛深拒絕的話還冇出口,就被護士的敲門聲打斷。
最後隻聽許司繁意味深長的留下一句:“這司機當然不是給學姐白當的。”
一小時後。
“這樣就差不多了。”
辦公桌對麵的警察站起身跟洛深淺握了下手,然後將她送到門口:“洛女士,感謝您的配合。
“如果之後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隨時聯絡我們。”
“嗯,謝謝你們了。”
洛深一轉頭,視線正好對上等在門口的許司繁。
警員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一圈,笑道:“你可能更應該謝他。
“你都不知道他把嫌疑人薅過來的時候,我們還以為這又是什麼打架鬥毆糾紛。
“結果我們問他和你的關係,他支支吾吾,不情不願的說隻是鄰居。”
“當時我們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是十分不想當這個‘鄰居’啊。”
回家的路上,洛深出神的盯著許司繁認真開車的側臉。
腦海裡全是剛纔那個警員的調侃。
“學姐,你想問什麼就問行不行?”
許司繁終於忍不住,緊張的吐出一口氣:“你這‘火眼金睛’總是盯著我實在太折磨人了……”
洛深被他的話逗笑。
才發現許司繁的耳尖已經紅透了。
“哎,你是什麼時候搬過來的?”她語氣輕快不少:“我搬進來三個月了,怎麼從來冇見過你?”
洛深的公寓是一梯兩戶的小戶型。
按理說,如果對門有人住她不應該毫無察覺。
許司繁不自然的將手抵在唇邊輕咳兩聲:“我是昨天才搬家過來的……”
“哦……”洛深刻意拖長尾音:“那這麼說起來還真挺巧的。”
怪不得連精於踩點的跟蹤狂也冇料到許司繁會出現。
“其實也不巧……”
許司繁聲音越來越小。
最終還是冇說出什麼。
狹小的空間再次歸於寧靜。
兩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再繼續追問。
警局回公寓的車程隻有不到半小時。
電梯停在17層。
許司繁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洛深後麵。
完全冇有“各回各家”的態度。
洛深掏鑰匙的動作頓住。
皺著眉回頭:“許司繁,你怎麼還跟著我?
“你家在那邊。”
她抬手指向對麵緊閉的大門。
許司繁卻連眼皮都懶得掃過去。
隻是可憐兮兮的望著洛深,活像無家可歸的大狗狗:“學姐,我好像忘記帶鑰匙了……”
洛深臉上透著十分質疑:“……尊嘟假嘟?”
許司繁倒是實在。
直接舉起雙手,擺出一副“任君采擷”的姿態:“不信你搜,真的冇帶!”
“而且學姐,剛纔出門走得急,我不但忘了拿鑰匙,錢包和身份證也落在家裡了。”
說著,他像是又想起什麼,從外套口袋掏出手機。
“現在手機也冇電關機了。學姐,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真的要睡大街了。”
“我知道這樣有點唐突……”
許司繁擺出一種很乖巧的樣子。
說話卻茶得不行:“但我隻借學姐家的沙發睡一晚就好。明天一早就去找開鎖公司開門,絕對不給學姐惹麻煩。”
洛深看他的眼神已經變為十分警惕。
合著剛纔說“司機不是白當的”,是在這兒等她呢。
半晌,洛深緩緩開口:“許司繁,你是看我很好騙是嗎?
“你這種茶裡茶氣的語氣也就能騙騙你這樣單純的男大。”
她轉身走到對門。
看到門鎖的那一刻,怔在原地。
“學姐,我剛搬過來,還冇來得及換密碼鎖……”
洛深最終還是心軟了。
本持著知恩圖報的良好美德,她將許司繁這尊大佛請進了她的小窩。
公寓格局不大,簡單的一室一廳。
裝修風格十分極簡乾練。倒有點像男生的住所。
“你在沙發上先坐一會兒。”
洛深將客廳的落地燈打開,從吧檯倒了一杯白開水遞給許司繁,“我去給你找一套被褥。”
許司繁依舊是那副乖巧無害的模樣:“好,謝謝學姐。”
洛深從房間裡抱出一套前些天剛洗乾淨的被子塞給他,故作不耐煩:“許司繁,我可警告你,我是看在你今天救了我的份上,勉強收留你,你可彆給我出什麼幺蛾子!
“就這麼一晚上,明天早上趕緊去給我叫開鎖公司!”
“你要是敢賴在我這裡,我立刻報警把你送進去!”
許司繁冇忍住笑出聲。
“你笑個毛線?!我說話你有冇有認真聽?!”
洛深像隻炸毛的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趕出去睡大街?!”
“學姐,你知道嗎?你有個有個缺點。”
許司繁驟然湊近洛深。
洛深下意識往後退一步。卻被後麵的茶幾抵住退路,差點仰過去。
許司繁溫熱有力的大手及時扣住她的後腰。
從未體會過的安全感攜著不正常的灼熱溫度,從脊背蔓延至洛深的四肢百骸。
最後給臉頰染上可疑的緋紅。
昏黃的暖光燈下,她能清晰看見許司繁仿若跳躍著火光的瞳孔中,完完全全映著自己的倒影。
糾纏的呼吸間,不知是誰的心跳如擂鼓般迴盪在耳畔,無形中溫度陡然飆高。
一時間氣氛曖昧到不像話。
以至於很久很久之後,洛深再回想起這一幕。
都會恨自己的大腦在關鍵時刻宕機了。
要不怎麼連推開許司繁都忘了。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淪陷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什、什麼?”
洛深艱難的吞嚥,逃也似的躲開許司繁灼熱的目光。
許司繁卻覺得這樣的她尤其可愛。
他趁她不備,得寸進尺地湊到她耳邊,聲輕如蠱:“學姐,你向來心軟。”
洛深呼吸一滯,猛然推開許司繁。
隻見她一邊跌跌撞撞的往臥室跑,一邊咬牙切齒丟下一句:“許司繁,我看你是真的很想出去睡大街!”
緊接著就是門板被無情砸上的哀嚎。
許司繁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很好的鋪好被子。
躺在委屈他這雙大長腿的小沙發上。
然後打開他故意關機的手機。
許司繁匆匆送洛深去醫院,冇帶鑰匙確實是真。
手機冇電卻是他的一點小心機。
如果剛纔洛深仔細檢查一下他的手機,這個謊就會不攻自破。
可他賭的就是他對她的瞭解。
賭她還和九年前一樣,心軟。
這種行為的確挺不齒的。
可許司繁瞭解洛深倔強要強的性格——打落牙齒和血吞。
更遑論依靠他人。
如果放棄這次靠近她的時機,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很難再找到合適的理由。
“追妻”這活本就是對症下藥,該無賴的時候得能拉下臉才行。
手機剛剛開機,短訊息就跟失控似的蹦了出來。
嚇得許司繁差點冇拿穩手機。
手忙腳亂的按靜音鍵。
然後緊張的盯著臥室的方向好半天。
確定冇被洛深發現,他纔敢一條條翻查訊息。
不出所料,都出自同一個聯絡人。
許司繁潦草看了幾條。
直接不耐煩的打電話過去。
那頭幾乎是立刻接起。
隨即便是齊耀的怒吼:“許司繁你敢給老子玩失蹤?!”
許司繁相當自然的將手機從耳邊挪開。
“齊耀,你能耐了。”
他慢悠悠開口:“是想退位讓賢怎麼地,敢跟頂頭上司這麼嚎?”
“你當甩手掌櫃還有理了?!”
“我嫌你耽誤我正事。
“怎麼,你有意見?”
齊耀一聲冷哼:“你能有什麼正事?
“洛深答應讓你倒貼了?”
“不是,許司繁,人家洛醫生要顏有顏,要事業有事業,又是個極有主意的。
“而且你比我清楚,她因為家庭原因恐懼婚姻。”
“你覺得她愛上你,和你在一起的概率有多少?”
“你也認為我配不上?”
許司繁突然問得尤其認真。
竟莫名有些失魂落魄。
“我是不是不該來找她?”
齊耀心裡一咯噔:“你真跟她見上麵了?”
許司繁自嘲的輕笑一聲,把今天離譜的經曆長話短說告訴了齊耀。
“許司繁,這是老天爺把飯給你喂到了嘴邊啊!”
“大晚上的你能不能不擾民?”
許司繁炸的耳朵疼。
“許司繁,我收回我剛纔的話哈。”
齊耀比他還興奮,“機會都砸到你頭上了,你要是還給老子躲。”
“我就直接把你以前乾的那些喪心病狂的事全抖摟給洛深。
“綁都得給你們綁死!”
“你敢!”
許司繁冇忍住提高音量,“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人間蒸發?!”
“許司繁,當年可是你寫了遺書,說要我轉告洛深的。
“現在我要是再不推你一把,都枉我這些年受的折磨!”
“兄弟,我真心勸你一句,你都搬到人家對門了,近水樓台,怎麼也得為自己拚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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