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2章 蓬萊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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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旅途我們再會。”

播報聲止,不多時飛機落地。

六個多小時的航班,遲昭昭幾乎冇怎麼睜過眼,好似身體裡的瞌睡蟲賴著不走了。

前一晚,冇偷雞,也冇摸狗。

單純是有部電視劇令人上頭,再加上能直通大結局,她便一發不可收拾,一鼓作氣看完了。結果,又一次熬了個通宵。

儘管在飛機上睡得不是那麼安穩,但好歹找回了魂。

下了飛機,遲昭昭找到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推著,一手打開微信聯絡司機。

按照司機給的指示,她很快到了泊車的地方,隻是停靠的車輛較多,容易叫人看花眼。

沿著路邊一直往前走,冇等遲昭昭找著接機的車,就被一輛貼著橫幅高調做派的黑色轎車吸引了目光。

【朝朝專車,朝朝獨享】

看清那行字的瞬間,她緩緩低頭覈對了一遍車牌號,確認無誤後愣了兩秒。

可想到司機是他的朋友,又淡然地走過去。

在車內做彙報的宋執聿遠遠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色露肩長裙的女人,膚色冷白,右肩揹著一個淺咖色的編織包,左手拉著行李箱,長髮微卷披散在兩側。

不是打眼就讓人驚豔的明媚長相,而是讓人覺得很舒服,有種難以言喻的故事感。

清冷而獨立,身上那股獨特的氣質渾然天成。

這麼看,有點像能拿得住四哥的人。

直至那道身影越來越近,他才確定這就是自己要接的人,火急火燎下了車,伴隨熱絡親切的寒暄:“是朝朝嗎?我叫宋執聿,四哥安排我來接你。”

遲昭昭微微頷首,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宋先生你好,我是遲昭昭。”

“遲小姐先上車,我來放行李。”

“好,麻煩了。”

放置好行李,宋執聿抽空給自己的彙報做了補充。

【人接到了,四哥放心。】

對方回覆很快。

【照顧好她,不該說的,老實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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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酈州草原已入了夏,卻冇有渝城那般燥熱難耐。

許是昨日下了雨,看不到儘頭的草原公路還帶著濕意,遲昭昭偏頭看著車窗外不斷倒退的景,天光儘泄,草長盎然。

微風輕拂,連帶著她臉上的幾分睏倦也一同吹散。

兩人到底是第一次見,走了將近一半車程,車內仍舊靜默無聲。

遲昭昭性子慢熱,也不是個愛閒聊的,加上平日大多時間都在畫畫。

早已習慣了安靜。

但越是安靜,宋執聿便越是不安,向來肆意妄為慣了的主第一回戰戰兢兢地反省自己剛剛是不是哪出了錯。

斟酌半晌後,他咳了咳嗓打破尷尬:“遲小姐來酈州放心玩,四哥都跟我交代好了。”

感受到他釋放的善意,遲昭昭啟唇溫聲道:“辛苦宋先生了。”

再次聽見“四哥”這個稱呼,她不由得在心裡跟著默唸,而後眼睫輕顫,莫名心虛地轉頭再度看向窗外。

宋執聿口中的四哥是她認識八年的一個網友,也是她賬號的第一個粉絲。

隻是除性彆外,她對這個網友一無所知。

當初建畫手賬號本是為了記錄、分享自己的畫,冇想到後期關注她的人越來越多,慢慢的,她開始接稿創作。

到如今,小有名氣。

可前段時間因為奶奶的離世,遲昭昭把自己封閉起來,沉寂了很久。

那時候的她猶如溺水孤舟,再也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岸。

每天過的毫無生氣,以至於拿畫筆的時間都少了,賬號也不怎麼在線。鬱結孤寂的情緒找不到宣泄口,導致畫風變得消沉壓抑,靈感也日漸枯竭。

對家賬號趁機買通稿質疑她長期找槍手代畫,甚至上升到她有心理缺陷,內心失常。

短短幾日,無數惡意和譴責來勢洶洶,宛如駭浪。

奇怪的是,一夜之間許多惡評消失不見,隨著新熱點的堆迭和老粉絲的維護,這些通稿再無人提起。

但不可否認,她的確需要自我調整。

所以,遲昭昭萌生了旅居的想法,散心的同時找點靈感。

旅居的地點則是那個網友推薦的,說是有好朋友在這。

譬如,眼前的宋執聿。

自己要入住的民宿,和騎馬的馬場都是他開的。

想到這,她突然記起,上飛機前好像還收到網友發來的一份……

什麼東西??

並非遲昭昭敷衍不理,而是那時候她已經被睏意折磨得撐不開眼皮。

這會兒連忙登陸賬號點開看了看。

是一份很詳細、也很用心的旅行攻略,所有吃的、玩的、看的,他一併寫了下來。

遲昭昭剛儲存好想道聲謝,聊天框就彈出一條新訊息。

【M】:到了也不說一聲,不怕是騙子?

【朝朝在呀】:不怕。

【M】:才見一麵就這麼相信他?

【朝朝在呀】:是相信你。

片刻後仍冇有訊息提醒,就在遲昭昭以為聊天結束時,他回了:

收到。

冇等她從這兩個字裡琢磨出什麼,宋執聿倏地開口:“遲小姐和四哥認識多久了?”

他們這群人在一個圈子裡,互相避不開,大多知根知底,二十多年了,誰也冇能耐讓四哥花這麼多心思,更彆說還是個女人。

天知道四哥讓他來機場接一個叫“朝朝”的女生時,他有多震驚!

完全不亞於有人告訴他,宋氏破產。

眼前這個,八成是未來四嫂冇跑了。

遲昭昭關掉手機螢幕,抬眸看過去:“八年。”

這個回答讓宋執聿不淡定了,像是發現什麼驚天大秘密一般,耐不住內心的八卦因子作祟,繼續問:

“那現在…你們是什麼關係?”

遲昭昭頓了頓:“網友。”

“你們麵基過嗎?”

“冇有。”

也就是說,八年歸來,仍是網友?

稀奇啊!

想不到四哥追起人來這麼遜。

緊接著,宋執聿完美詮釋了什麼叫鍥而不捨,僅這一段路,就把他們相識的來龍去脈打探清楚了。

若不是已經到了民宿門口,他還能繼續問下去。

中式風的四合院係列民宿以原木色為主色調,就搭建在草原上,鱗次櫛比,院子設施完善,外觀大氣簡單卻不失格調。

“老闆?”

一個女孩從民宿前廳走出來,略顯詫異地看向宋執聿。

隨後視線偏移,瞧見遲昭昭時眼前一亮:“小姐姐你好,我是卿晨小院的前台許鳶。”

“你就是老闆的朋友嗎?”

女孩聽口音應該是酈州本地人,年紀不大,個子還挺高,紮著丸子頭,一雙大眼睛乾淨透亮,有一種冇被俗塵埋蓋過的純真。

乖巧率真的小姑娘很難不叫人喜歡,遲昭昭朝她彎唇笑了笑:“你好,我叫遲昭昭,你可以叫我昭昭姐。”

被遺忘的宋執聿抬眼看了看氣氛融洽的兩人,默默拉著行李往許鳶那走了兩步,眼神示意:“遲小姐要不要先去看看房間?”

收到信號,許鳶一邊附和,一邊從他手中拿過行李箱:“啊對,昭昭姐,我帶你上去吧。”

“好。”

坐電梯上到五樓,也是民宿最高的樓層。

走在古風古韻的迴廊,雅緻古香的氣息撲麵而來,木質欄杆上精緻的雕花手藝與市麵上氾濫的花紋樣式迥然不同。

每一處細節都經得起美學考究。

“五樓隻有兩個房間?”

遲昭昭打量了一圈,發現五樓的設計好像和其他樓層不一樣,最明顯的就是房間數量上的不同。

這兩個房間不是相鄰,而是在兩邊憑欄,遙望相對。

許鳶點點頭:“是的,老闆提前吩咐把五樓空出來,說是留給朋友住的。”

走至左邊的房間門前,許鳶停下腳步:“房間到啦,昭昭姐先看看,有事隻管叫我。”

遲昭昭接過行李和房卡:“謝謝。”

刷卡開門,隻是當她看清房間全貌的刹那,不禁原地怔住,回過神隨之而來的是從心底慢慢湧現的驚喜,眸中劃過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

房間佈置得與她想象中的獨居小家彆無二致,幾乎做到了一比一還原。

能對她這麼瞭解,又正好是在這家民宿,背後用心良苦的人是誰,遲昭昭一想便知。

為了聊表謝意,她給房間錄了個像發給對方。

【朝朝在呀】:謝謝。

【M】:就一句謝謝?東西是我精心挑的,也是我從渝城大老遠寄過去的,你不能因為我冇有親手佈置就這麼打發我吧?

對方回覆極快,讓遲昭昭有一種他在守株待兔的錯覺。

反倒是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什麼。

似是預知了她看到這句話會無措,於是他又發來一條資訊。

【M】:不然送我一幅畫,或者…唱首歌。

遲昭昭咬了咬唇,她還有的選嗎?

明知道她五音不全……

況且,想讓她送畫,又不想老老實實服軟,這人耍無賴真是越來越冇下限了。

【朝朝在呀】:都不選。

一幅畫的事,於遲昭昭而言輕輕鬆鬆,但她就是不想送。

起因是上回某人找她要畫,她給了,然後那張寫生畫被埋汰得一文不值。

遲昭昭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對著畫上占了將近一半版麵的男生評頭論足,不是嫌人家眼睛太小,就是說人家臉太方,越說越過分。

若是發覺她有給男生抱不平的意思,他還越來勁。

遲昭昭本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平日無波無瀾的情緒被挑起,乾脆決定以後都不再給他送畫。

對方也是硬脾氣,放話說就這種水平的,他也看不上。

之後,兩人都默契不提送畫的事,自然就打破了每月送一幅畫的約定。

原以為他這次會照例無賴到底,遲昭昭也做好了死守陣地的準備。

但他的回答卻出人意料。

【M】:行,先欠著

不知為何,她從這行字裡品出了不岔、煩躁,以及幾不可察的咬牙切齒。

但不論如何,這回,她勝。

稍稍歇了一會兒,整理完行李的遲昭昭冇什麼事,打算下樓逛逛民宿。

樓下。

宋執聿站在弧形島台處,一邊搗鼓著量杯做奶茶,一邊分神看看手機有冇有新訊息。

“老闆,昭昭姐和溫大哥是不是也認識啊?”

旁邊的許鳶一句話把宋執聿問手抖了。

他壓下驚詫,掃了眼擺出一副做錯了事模樣的許鳶:“說說吧,怎麼知道的。”

“知道什麼?”耷拉著腦袋的許鳶一臉懵。

宋執聿轉身坐下,從圓筒裡抽出一根吸管,插進奶茶杯自顧自地喝起來:“知道她和溫清渝的事。”

“我不知道呀。”許鳶搖搖頭,“隻是不小心看見溫大哥在佈置五樓的房間,手裡不是小地毯就是小夜燈,這麼可愛的東西一看就是給女生準備的,結果今天真的來了個女生。”

說著,她抬手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既然是老闆的朋友來,那為什麼老闆不做,反而是扯不上關係的溫大哥;就算老闆要安排彆人做,怎麼不叫民宿的工作人員,卻找了馬場的一個教練?”

“所以我猜,溫大哥也認識昭昭姐。”

“我的娘呀!”

像是聯想到什麼,許鳶驚呼一聲,善意提醒道:“老闆,溫大哥肯定對昭昭姐有意思,你得小心點了。”

“他這麼帥,很容易就能撬動你的牆角。”

宋執聿越聽臉色越難看,不由冷笑:“誰纔是你老闆?溫清渝這麼好,你怎麼不找他要工資?”

許鳶:“……”

問完話,宋執聿再三叮囑:“這件事誰都不能說,否則扣、工、資。”

許鳶連忙點頭,保證道:“我發誓一定不說。”

本打工人最討厭遇到動不動就扣工資的老闆!

站了好一會兒,許鳶也想坐下來喝杯奶茶,奈何狗膽就這麼大,生怕再次點燃宋執聿的怒火。

關鍵時刻,她看到了從電梯出來的遲昭昭!

許鳶喜不勝收衝她搖搖手:“昭昭姐,老闆準備了奶茶,你快來嚐嚐。”

宋執聿還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倒也冇說什麼,另外拿了兩個奶茶杯開始做。

民宿各種裝備、工具,材料一應俱全,想做什麼隨時都能做,也能隨時滿足客人的需求。

用不了多長時間,兩杯奶茶就做好了。

許鳶拍胸脯極力推薦:“昭昭姐,我們老闆做的奶茶在全酈州都是數一數二,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在這的人冇有誰不知道宋執聿調出來的奶茶一絕,隻是鮮少有機會能喝到,她這次還是沾了遲昭昭的光。

應該冇有人能在大熱天拒絕一杯加冰的奶茶,遲昭昭也不例外。

她喝過的奶茶店不算少,但這杯的味道格外不同,甜而不膩,茶香和奶香混在一起,冇有誰喧賓奪主,入口是奶香,過後是茶的回甘。

遲昭昭很喜歡,溫緩的語調含著笑:“能做出這麼好喝的奶茶,宋老闆好手藝。”

被這麼一誇,宋執聿覺得自己在某人麵前腰桿都能挺直幾分:“遲小姐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教你。”

旁聽了這段對話的許鳶突然覺得自家老闆也不是一絲贏麵也冇有。

“遲小姐要出門?”

見遲昭昭有起身的意思,宋執聿隨口一問。

“嗯,想到處走走。”

聽見這話的宋執聿眉梢微揚,搭在島台上的手落下,悄悄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的同時,他對上遲昭昭的眼睛,神色自若:“要不先去看看馬場,正好我有事要過去一趟。”

“我這馬場每一匹都是好馬,四哥應該有跟你安利過吧?”

當然。

那份攻略裡,不僅提到過。

甚至讓她有時間多去馬場喂喂他的良駒。

遲昭昭冇意見,便答應了。

兩人離開後,徒留許鳶在原地犯迷糊。

去馬場??

有溫大哥的地方??

不愧是老闆,心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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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空天藍靜謐,暖光傾灑,雲層濃密卻不顯厚重。

馬場離民宿很近,大概十五分鐘的車程。

這一路都能看見漫天綠野,廣袤草甸上羊群遍佈,遠方的一抹綠像是與天際銜接,望不到儘頭。

映入眼簾的遼闊壯麗勾的遲昭昭心癢癢,正懊惱自己怎麼冇把畫本帶出門,車已然到了目的地。

“不如我先帶遲小姐參觀參觀?”

宋執聿嘴角噙著一抹笑,頗有興致。

雖說是儘地主之誼,可遲昭昭怎麼覺得他看起來比自己更迫不及待。

“我們整個馬場占地麵積很廣,而且有專門供新手訓練的室內馬術館,非常安全。”

“除此之外,我們的馬術教練都是經過層層篩選,通過了能力考察纔會聘用。”

……

宋執聿介紹的很詳細,遲昭昭聽的也很認真。

待他們穿過一條石板路,周圍的聲音明顯熱鬨起來。

這片區域是室外跑馬場,地廣無邊,策馬奔騰的身影隨處可見。

偌大草原,熙熙攘攘,卻有一處彙聚了很多人,隱約還能聽見人群中傳來狂熱的呼聲。

“估計是來了匹野馬,我們也去瞧瞧,順便帶你認識一下馬場的頭牌教練。”

宋執聿朝那個方向看了眼,麵上淡定,內心卻暗暗打趣。

之前馴小不點的時候可冇見他這麼招搖,現在區區一匹小烈馬就搞出這麼大陣仗。

孔雀開屏的四哥,

真騷。

逐漸靠近人群,遲昭昭探身望去。

搭建完備的馬場圍欄圈定了一個大圓。

圓圈內,是一個男人,以及一匹駿馬。

男人身形挺拔,看似清瘦卻格外有力量感,搖晃著馬繩的手臂肌肉緊繃,腳步隨著烈馬的跑動而調整,隻一次就成功將馬套住。

動作果斷又遊刃有餘。

而他的容貌同樣出色,五官優越,輪廓立體,骨相清雋而淩厲,眼尾微微上揚,卻透著冷意,瞧不出半分情緒。

遲昭昭想,如果她當時寫生畫上的男生是他,某人估計會乖乖把嘴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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